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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车厢里,只抢到一张站票的刘兰芳,把装满香囊的箱子举过头顶,像拿着一个有着千年历史的鼎,手臂酸痛。
对于甘肃庆阳人刘兰芳来说,带着香包在展览中跑来跑去已经成为一种习惯。她传承了庆阳香包千年历史的刺绣技艺,2006年被列为国家级非遗项目。
与历史沉淀形成鲜明对比的是,庆阳香包的受众非常狭窄,主要是北上广的艺术家和民间收藏家。如果我们不这样跑来跑去展览,恐怕这个古老的非遗技艺会在下一代彻底消失。
没有消费和市场的非遗技能和产品,就像写在羊皮纸上却无人会说的古老语言,只能消亡。
这是中国非遗面临的一个常见困境:它们已经存在很长时间了,而且每个产品都是独一无二的,有一个手工制作的温度;他们生在民间,也迷失在民间。由于地域限制等各种原因,大众市场难以打开,逐渐变得沉寂。
庆阳香包不是孤立的案例,苗族蜡染,草编,鱼拓...都属于这个正在消失的大家庭。
好在这些非遗匠人在淘宝上找到了自己的朋友。
文|钱仙
图|受访者提供
传统工艺的困境
刘兰芳仍然记得,在小学,学生们会炫耀他们的香包,甚至会抢公认最好的。被抢的孩子非但没有生气,反而把它当成了荣耀,因为它代表了母亲的好手艺。从8岁开始,她就和妈妈一起学习香囊刺绣,小手牢牢握住针线,在绣布上灵活地飞舞。
然而,当她长大离开甘肃时,她发现不同地区的人对香包的审美有很大的不同。
有一年在杭州的一个展览上,一位60多岁的老太太问她:这些东西是给死人看的,色彩鲜艳吗?
刘兰芳吓了一跳。在庆阳,黄色香囊象征着财富和好运。出乎意料的是,它是南方葬礼的常见颜色,讲究简约优雅。
山东沂南的孟也有着和相似的童年记忆。草编,一门化草为金的艺术,也是国家级非遗项目。原本用于生火的玉米叶被当地人回收、染色、烘干,最后编织成漂亮的储物篮、帽子和袋子...小时候,孟经常被带到家里的工厂,躺在草筐里玩耍,而他最熟悉的就是玉米叶的香味。
大学毕业后,孟和他的母亲说,他们想回来做草包,但不想被泼冷水:国内市场不好。
孟的草编厂从事外贸加工已有29年,其中不乏欧美大牌。整个行业,不管什么材料,藤、竹、草、柳都是出口的。因为中国人深深相信,它只是一个菜篮子,而不是一个时髦漂亮的包包。孟对说道。
十年前,他的叔叔曾经把草编作为奢侈品。当时是半成品,成本5元。由于量大,外贸平均每笔订单赚两三元。一开始舅舅报的是8元,中间人说太低了。这是一个大品牌。我叔叔从十几块报到了80元,高到他接受不了。最后,他看到了成品价格——6000多元。
远在千里之外的贵州,擅长蜡染的宁也面临着自己的困境。她找了一些贵州深山苗寨的大胆画家,希望把这种古雅的技艺带出大山。
苗族蜡染被誉为东方第一染。苗族姑娘从小向母亲学习艺术,以山中花鸟鱼虫为材料,创作出蝴蝶纹、螺蛳纹、蜈蚣纹、鱼鸟纹、梨花纹等,清纯、古朴、奔放。
宁是跟苗一起画画的贱人。
2009年,安徽人宁来到贵州寻找第二次创业机会时,在苗族蜡染工匠面前驻足良久。并不是因为她的艺术品味高,而是因为她发现蜡染的面料和工厂里的非常相似——如果把布料运过来做成蜡染,眼前的危机可能就解决了。
然而,市场的反应并不令人满意。蜡染面料全部压平,8个月无工资可发。画娘的老公来车间闹事,用石头砸玻璃门。安徽债主也在华娘面前骂宁是骗子——事后她有点庆幸自己没听懂。即便如此,没有一个画家选择离开。宁为了在过年前发工资,卖掉了老家唯一的房子。
她经常躲在浴室里哭,但在人前假装没事。六年来,她觉得自己在挣扎。
普及无形技能,将其转化为现代人能够喜爱的、具有经济价值的产品,是一个漫长而孤独的过程。
面对困难,这群非遗匠人尽力以自己的方式生存。宁和画家将蜡染织物制作成围巾、包和衣服,在瓷器和香囊上绘制蜡染图案,并与高校机构合作开展研究活动。
孟一边学着草编的技巧一边用狂野的方式做设计空,将皮革、棉麻、毛球与草编相结合,为草编包增添了传统与时尚的气息。
为了让更多的人接受庆阳香包,刘兰芳四处考察节日习俗,希望制作出中国常见的吉祥文化产品。无论她去哪里,她都和当地的老人聊天。每个人从出生到结婚都需要什么?一路走来,她沉淀了一套关于颜色和形状的市场标准。
因为,非遗是一种民间艺术,是生活的点滴。当然,它也应该适应当代生活和审美的变化,而不是存在于博物馆里。
被认为是骗子的星探
当非手艺人默默站着的时候,一个淘宝小二也在给他们挖坑。五年前,淘宝非遗匠人小二香楠开始关注和接触匠人,希望为他们提供一个展示、销售、交流的平台。他用所有能想到的关键词搜索了这些店,然后一个一个联系。
一开始湘南被当成骗子。如果旺旺的消息或者电话不管用,他会找朋友介绍,线下跑市场,面对面打。
描述他在湘南的工作,就像是一个星探,在茫茫人海中寻找有潜力的工匠,在恒河沙里独自寻找历史遗迹。然后发现它的亮点,做包装设计,让它们发光,这样才能被更多人看到。
当他第一次在湘南发现孟时,不出所料,他被认为是个骗子。当时,萌的原创品牌淘宝店VINE刚刚开业,评分只有四星。他不相信这样的小店能被淘宝官方看到,邀请他参加一些淘宝创业节。
有点像骗子。
孟没有理会,湘南连续三天留言。最后他直接打电话加了微信,孟信以为真。
2019年夏天,淘宝创造节结束后,这家新店的粉丝从几百人增加到三四千人,这让孟更加坚定了自己一定要在淘宝走原创品牌之路。
随着湘南的发掘,越来越多的非遗工匠开起了淘宝店。2021年7月发布的《非物质文化遗产消费趋势报告》显示,目前淘宝上有2.5万多家非遗活跃手工艺店铺。截至6月底,淘宝去年有14条成交额过亿的非遗产业带。
淘宝工匠线下市场是非遗工匠期待的第一个时期。
除了线上活动,湘南还组织线下集市。这是匠人与消费者的一次会面,也是匠人自由交流的空空间。孟第一次去南京参与淘宝线下市场时,遇到了一群手艺人和店主。他在微信上向其中一位大神提问,对方很快耐心回答。三四个月后,他热情地发消息补充新的想法。
让孟印象最深的是,我们不仅是同龄人,更是朋友。无论谁结婚生子,一有时间就会抢着庆祝。爱这群匠人,因为淘宝聚在一起,他们之间没有冲突,只有真诚,大家毫无保留的分享自己的经历。
这是一个相互成就的过程。
湘南是个急性子,对传统文化和手工艺品了解不多。为了了解店主为这门手艺付出的艰辛,进而挖掘产品包装的亮点,他先后向手艺人店主学习木工、金工、染布、漆艺...
这个过程让湘南非常兴奋,因为有了他们,我们有机会在快节奏的日常生活中静下心来,看到我们民族曾经拥有的文化、传统和艺术。
他认为,只有把古老的非遗技艺注入新时代的活力和灵魂,注入当代人的日常生活,古老的技艺才能很好地传承下去,被更多的人看到。
当成千上万人的目光聚集在一起时,会产生巨大的能量和温度,让更多靠手艺谋生的工匠过上好日子。
复活和继承
在这些非遗工匠中,最依赖淘宝店的是云南曲靖的李品忠。
他继承了无形的鱼延伸,这是一种用墨水或颜料在纸上摩擦鱼形象的艺术。它起源于碑拓,起源于宋代。但是到了现代,鱼市场小,开淘宝店几乎是最好的选择。
李品忠算了一笔账。如果开实体店,鱼拓会有一个很大的框架,需要很大的空间来展示全部,租金会很高。绘画需要一个安静的房间。如果客人进店,对生产影响很大。再者,实体店只能面对曲靖本地消费者,但淘宝店可以突破空限制。
经过8年的鱼类发展,李品忠已经培育出3000多条鲤鱼,比一般人一辈子吃的鲤鱼还多。他熟悉各种鱼的结构,甚至知道不同灯光下鱼鳞的光亮。为了做鱼,他每天都吃鱼,吃不完,就给院子里的流浪猫牙疼。
因为想让更多的人了解和喜欢鱼拓,李品忠把作品的价格定得很便宜,通常只有两三百元。有一次,他的画卖到了100元,但邮费要60元。还有一次,买家花了200多元买了一幅鱼拓画,拿着去装裱却花了300元。
鱼拓片来自民间,这是一门大家都可以学,都买得起的艺术。李品忠语气坚定,这也是我最初开淘宝店的目的。希望这个小众非遗技能能被更多人熟悉。
李品忠鱼拓作品
在贵州丹寨,经过蜡染产品的不断改进和创新,宁走出困境,成为48位苗族画家的宁妈妈。
她不会和画家说这种语言,她用手势交流。突然,有了姐妹情谊。她没有用现代企业制度管理画家,而是给予艺术家般的尊重。苗族人喜欢喝酒,车间饮水机旁边总有两罐米酒。画完一幅没有灵感的画或一幅得意的画,女人们会去喝几杯。
起初,蜡染是为了谋生,但时间一声不吭地过去了。她逐渐认识到非物质文化背后的文化,真正热爱这片土地,也在不经意间改变了一群人的命运。
2015年,宁带着一位七十多岁的苗族画家去深圳参加文博会。老人一辈子都没有走出过大山,一直好奇地看着窗外的风景。
到达深圳已经是晚上了,街道上闪烁着霓虹灯,老人忙得看不见。他说,宁妈妈,我太感谢你了。我今天好像在天上。很小的时候,妈妈说天上有很多灯。
此后,宁带着苗画娘去了香港中环和北京的广场,游览了祖国的大好河山。他们用双手工作,为家人赢得美好生活,为自己赢得尊严。
一路跟着她的画家说,我不知道你说的创新是什么意思,但我愿意一直跟着你。因为我知道我可以通过不断的工作来养活自己和家人。谢谢你带我们来这里。
2020年,宁开了淘宝店蜡染。起初她犹豫不决,担心手工蜡染难以规范销售,但湘南给了她很多鼓励,画家们也跃跃欲试。店铺开张后,每次成交,画娘们都能开心一整天。
现在,画家还设置了手机做淘宝直播。新的电子商务模式正在贵州的深山里创造神奇的现实,这里汇聚了当地最具特色的技能和最时尚的文化潮流。
60后,刘兰芳也在淘宝开了一家庆阳香包店。她对互联网有着敏锐的嗅觉——她相信这个新事物比电话和电视交流更直观。2010年左右,她花了很多钱注册了一个网站,但收效甚微。淘宝店开业后,她花了五年时间培养了一批大学生来经营。他们对产品了如指掌,能够清晰地介绍庆阳香包背后的文化。
像磁铁一样的小店吸引着来自世界各地的香包爱好者。一个在北京生活了20多年的庆阳人,一口气买了2000元的香包。一位在英国的华裔老人为家里的新生婴儿订购了香包、虎头鞋和虎头帽...
年轻人来了。
随着国家对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视和支持,淘宝上出现了非物质文化遗产品牌,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加入进来传播古老的技艺。随着人们对生产效率的追求越来越高,工匠们慢生活的态度让年轻人暂时放下各种现实焦虑,让身心能保持快乐同频。
萌90后草包品牌获得了一批年轻粉丝。背面是整个办公室调谐最多的工作人员!包包的质量和做工都很好,有民族风格的味道。我非常喜欢它们。在店家的宝贝评价中,很多消费者都赞不绝口。
时尚设计元素注入后,草包不再是土气菜篮子的代名词,而是成为当代年轻人喜欢的时尚单品。未来,萌还计划扩张成为一个草编家居品牌。值得一提的是,他和母亲不仅帮助2000名留守妇女增加了就业和收入,还挽救了一些濒临失传的复杂编辑方法。
孟正和那位草编工在一起。
80后设计师程浩现在是宁曼丽工坊的常驻设计师。他在北京住了十几年,现在已经把家和工作室搬到了丹寨。吸引他的是这群纯真快乐的人——画娘们从家里回来,她会带着自制的米酒,摘新鲜的黄瓜,和大家一起享用。
城市里只有交换,但这里是分享。程浩留了下来。2020年初,由他设计并绘制的36件蜡染服装在英国伦敦国际时装周上首次亮相。这部藏在深山里的千年史诗终于在世界舞台上唱响。
画母狗的孩子也大多选择继承。独臂画家杨二郎曾告诉儿子,不管走多远,有多少知识,都要回来学我的手艺——儿子回国后,在北京一所大学当蜡染老师。有一天,在淘宝直播间看到专心画画的妈妈。他特别留言:加油,妈妈!虽然你只有一只手,但你心里有一双看不见的翅膀,你一直在飞翔。
刘兰芳的大女儿专门研究香包刺绣,并且学习艺术多年,到目前为止她已经掌握了各种刺绣方法。她26岁的儿子,非物质文化遗产管理与保护专业毕业后,回到庆阳,打理淘宝店,参与香包胸针、香包挂件等新产品的开发。
她还是一直在去展会的路上,但现在,背靠着身后的淘宝店,她更有信心了,再也不需要在拥挤的车厢里挥汗如雨,捧着香包了。
刘兰芳曾在耶鲁大学演讲,庆阳香包也被波士顿妇女儿童博物馆收藏。在纽约州东部的一所中学,刘兰芳分享了庆阳香包的历史和文化。之后,一个十七八岁的学生走上前来,给了她一个拥抱。
她在演讲中说:
每一个庆阳女人都是伟大的设计师。在田里劳作后,他们看到蝴蝶在飞,看到田里的蚱蜢,或者看到其他的花鸟,这些都被默默地记录在心里,积累成刺绣图案。冬天,他们坐在炕上,一边做香包一边唱民歌。他们想念在远方谋生的丈夫,希望他能平安归来。他们根据自己对美好生活的理解和向往,为家里的每一个成员绣上祝福。
从民间到民间,每一根线都是生命。
这大概就是非遗的魅力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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